这话一出,嗖嗖嗖,所有的目光都转了过来。
我脸颊绯红,像是要烧起来。说了上句,却不知道下句该接什么,只得拿连翩来当挡箭牌,说道:“你们说嘉轶是断袖,那连翩被一个断袖追了这么久,得多伤心啊。所以,别说了啊……”
这最后一句的音调微微上扬,像一声低低的诱哄,带着调笑的意味。他们迅速心领神会,哈哈地岔开话题,只有连翩偷偷在暗里掐了我一把,痛得我轻呼出声。
有了这个哽哽的心结,接下来的一程,便如同痛苦的煎熬。送嘉轶来的人是穆萨吗?如果是,他到底是为了不让嘉轶晕车,还是别的什么原因?
恍惚中,时间奇慢无比,连欢笑激烈的斗地主都变得冗长无味。原本是意气风发的郊游散心,现在却因为这个多出的心思,变得焦虑难安。
每一次,心刚刚冰冷下来,他便让其迅速回暖。可暖了一阵,又是无底的空洞和绝望。我咬着唇,放下扑克牌,怔怔地望向窗外。树木后退,隔了好一阵,惶然看到一辆熟悉的车牌号,从后方行驶而来。
透过前窗,我清楚地看到驾驶座上的穆萨和副驾驶上的嘉轶。表情只瞧见了一瞬间,两个人都很愉悦。很快,穆萨的车就超过大巴,冲到前方,再看不到他的脸。而我阖上双眼,软软地靠在座椅上,已说不清此时此刻的心情。
越想逃,越逃不开。越想放,越放不下。情爱的辗转反侧,竟是如此神秘诡谲、蹊跷无解。
从迪拜到阿莱茵,沿途会经过许多壮丽的沙丘景色,时不时可以看到骑着骆驼的沙漠旅行队途径道旁。没过多久,随着一阵兴奋的欢呼声,汽车驶入了阿莱茵城内。
阿莱茵的城区不大,却与迪拜有着天壤之别,像是一座芳芬的花园,街道上绿树成荫,芳草遍地,鲜花随处可见。城市的建筑也都偏矮,很少有超过三层楼的,一座连着一座,甚有乡野风味。
在迪拜呆得太久,眼中脑中全是水泥钢筋、车水马龙,很少再看见如此恬然的景致。虽然跟国内的山清水秀没法比,但处在沙漠中的阿莱茵无疑是一道极为惹眼的绿色。
我们到达目的地的时候,嘉轶已经等在了那里。不见穆萨的身影,有男生用胳膊肘捅捅嘉轶的腰,玩味道:“你的护草使者呢?”
“去你的,什么乱七八糟的!”嘉轶不好意思了,连带着我也脸色赧红。往四周找了一圈,看见穆萨的车稳稳地停在不远处,知道他还没有离开。
嘉轶虽不知我和穆萨的关系,却知道我同他认识,挑了挑眉,冲我炫耀道:“在我劝说下,穆萨也同意了参加郊游。我为中阿友谊做出了杰出贡献,厉害吧?”
我心中咯噔一下,这么说,穆萨接下来几天都会与我们同行?惴惴不安之中,我轻问道:“你怎么劝他的?”
嘉轶朗声笑起来:“我就只说了句,你都送我来了,要不然也和我们一起郊游吧,他便很爽快地答应了。短句精悍,更说明我的实力。”
这的确是穆萨的风格,忍着不说,但凡有一个台阶能下,便会借着这理由顺下来。可是,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呢?念念想忘,又为了一阵风吹草动鹤唳难平。
没过多久,带队老师便安顿好了住处。郊游的第一天,我们住在阿莱茵城区。而今日下午的行程,安排在“阿莱茵天堂”,也就是世界上最大的花园。
爱德华要明天才来,连翩今天便一直同我黏在一起。而穆萨独自在同一家酒店办好入住手续后,仍与嘉轶一道同行。去“阿莱茵天堂”的路途,他们自己开车畅快无阻,我们坐着学校大巴温温吞吞。本以为今下午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交集,但当我跳下大巴车后,居然发现穆萨和嘉轶还在对着大门口的酋长画像喋喋不休,不禁挽住连翩的胳膊,无奈地从他们身边走过。
天气晴好。
花园之中,芳香醉人,别有韵致。含苞的娇羞欲语,脉脉含情;乍绽的潇洒自如,落落大方;怒放的赧然张扬,嫩蕊轻摇。饶是心情紧凝,也忍不住随着这万千花卉,或仰、或倾、或倚、或思,生出印刻影像的冲动。
“来,连翩,给我拍张照片!”我轻快地说着,攀过一枝暄香远溢的粉花,衬在眉边,对着镜头微笑。
连翩迟缓地摆弄着相机,却瞧见这时,穆萨很快也把相机递给嘉轶,站在离我相隔两三米远的地方,直直伫立,恬然无饰。
“三,二,一,微笑!”
“咔哒”一声,两架相机的快门几乎同时按下。我松开花枝,跑到连翩身旁查看照片效果。
姹紫嫣红的花卉之中,我和穆萨相隔着几步的距离,好似误入对方镜头的无关人员,却又像是有意为之。两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浅淡而温柔的笑容,不靠近,却有着情愫缓缓漾开。
这是我们的第一张合影,在这般如诗如画的场景之中,疏离得美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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