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平卉暗暗心惊,南雪钰这丫头果然心思缜密,观察入微,自己只不过稍稍露出一点疑虑,她就立刻看出来,在她面前,还真是不能玩心眼,如果自己早认识到这一点,也不会输到这步田地了!“我没有什么顾虑……”
“章姨娘,”南雪钰站起身,低下头看她,目光冷幽得如同天上明月,“我不喜欢旁人找我帮忙,还对我有所隐瞒,这话我方才说过了,到了这个时候,你如果还要说半句留半句的话,旭儿的命可就是葬送在你手上的,你自己想想清楚。”
“我知道,我知道!”章平卉吓白了脸,一迭声地认错,“对不起,雪钰,我不是有意隐瞒,只是这事儿我也不敢肯定,所以不知道该怎么说。罢了,我说了就是,就是那天,那个男人把大夫人的尸身抱出来的时候,我在旁边看着,分明看到大夫人脸色红润,神态安祥,就像睡着了一样,不像是已经过世了。”当时她还觉得奇怪呢,一个死了的人,竟然一点都不让人觉得可怕,反而觉得她仍旧高贵无双,大夫人的风仪,果然不是一般人可比。
哦?南雪钰心中一惊,表面却不动声色,“这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,人死之后,入敛之前,总要整理一下仪容,以示去的干净,我娘虽然不得我父亲待见,可原先暖香阁的几个嬷嬷却是好人,会给她装扮得干净整齐,不足为奇。”
“不是啊,”见自己的话没有引起南雪钰的兴趣,章平卉急了,“雪钰,你是没见到当时的情景,确实很诡异,大夫人不止是脸色红润,雪钰,你医术高明,自然知道人死之后,身体就会变得僵硬,可那个男人抱着大夫人时,她的身体却明显是软的,胳膊还能回来弯,反正、反正我觉得大有蹊跷,不过那时候我太害怕了,没敢往多处想。”
软的?南雪钰一惊,变了脸色,心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:难道娘她没有死?不,这不可能!当初她和大姐是亲眼看到娘没有了呼吸,大夫都说没的救了,怎么可能还活着呢?她倒是知道,这世上有一些药物,用在人身上之后,可以让尸身不腐,保存很多年,可父亲是不会有此心的,别人也不可能有如此高深的医术,应该不可能是给娘亲用了药。
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,娘真的没有死,只是假死骗过所有人而已吗?那,那个带走娘的人,又是谁呢?他把娘带到哪里去了?
“章姨娘,你再好好想想,那个男人还有什么特别之处?比如他的长相,他有什么不经意的小动作,或者有什么不同寻常的气味,都告诉我!”南雪钰是真的急了,少有地露出惊慌之态,扯住章平卉的袖子,急切地追问。
这几年来,因为娘亲的无辜枉死,她一直心结难解,总想着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,她一定会证明娘亲的清白!而现在,骤然得知娘亲有可能还活在世上,尽管这希望实在渺茫,很有可能是她想太多了,可但凡有一丝可能,她都不能放过!
“我……”章平卉苦了脸,她能想起来的都已经说了,没什么可想的了,毕竟当时的情况太过匪夷所思,她只顾着害怕了,哪有心思注意别的,能够有勇气看沈雨筠的尸体,发现其不同寻常之处,对她来说,已经够大胆了。不过,南雪钰所说的话,倒是提醒了她,她猛地想起来,“哦,那个男人的脸色很苍白,好像不舒服,喘得也很厉害,身上有一股很明显的药味儿。雪钰,我真的只记得这么多,不是故意不帮你,你相信我!”
这么说来,那个人应该是有顽疾,常年不愈,否则如果只是三两天就能好的病,身上不可能带有那么明显的药味,亦或是那个人刚才在那两天病了,也不无可能。南雪钰皱眉,心情越发沉重而失落,仅凭这些,根本无法确定娘亲到底是被何人带走,又去了何处。唉,问出来又如何呢,找不到娘亲,徒然又添了一桩心事,上天是觉得她承受的压力还不够大吧?
“雪钰,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想太多,”见她脸色阴晴不定,章平卉小心地劝解,“虽然你娘被带走,但我觉得那个男人并不是要轻薄她,相反还对她很是珍惜,不敢稍有亵渎的样子,或许他是将你娘好好安葬了呢,你不也可以放心了吗?”
南雪钰眼神渐冷,站起身来,方才的惊慌急切已经消失不见,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一样,“那就承章姨娘吉言了,你放心,我答应过你的事,不会食言,我会想办法把旭儿交给梁老板,至于你——”
“只要旭儿和大康没事,我一定给大夫人偿命!”章平卉说的很决绝,声音却不自觉地有些颤抖,是人谁想死呢,尤其还是要自己结束生命,这无疑太残忍,她更不放心年幼的儿子,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,她自己作的孽,当然要自己承担。
不是看不出她的恐惧和对生的渴望,只要自己说句话,她就可以不死,但娘亲如果真的死了,谁又为她可怜过,就算娘亲侥幸没死,那也是她的造化,与章姨娘又有什么关系?南雪钰冷冷看了她一会,终究什么都没说,打开门出去。
章平卉苦笑一声,“她怎么可能会原谅我,我还是太天真了!不过,只要旭儿和大康没事,我死又何妨?”
门口的家丁见南雪钰出来,顿时松了口气,“三小姐,这就走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