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易扶着南雪钰往暖香阁走,一边惊魂未定地道,“三小姐,你可吓死奴婢了!你怎么那么大胆,顶撞老爷,要是当真请出家法来,那可了不得!”那家法是南家祖上传下来的,是一条遍布短刺的钢鞭,打在身上那才叫一个血肉模糊,痛不欲生,即使是身体强壮的年轻小子,也顶不了多少下,更不用说三小姐一个弱女子了。方才老爷大发雷霆,她在门外侯着,吓得冷汗一身接一身,差点没扑过去,捂住三小姐的嘴,让主子别再逞强了!
“我没事,方才是我糊涂了,”南雪钰冷笑一声,眼中精光四射,“以后我会小心,你不用担心。”毕竟大姐才死,父亲又那般冷酷无情,她还不太能控制自己的情绪。不过以后不会了,她会变得更冷静、更稳重,以应付今后的事。
回到暖香阁,刚一到自己房间门口,看到窗户上透出的昏暗烛光,南雪钰眼神一变,接着不动声色地道,“冬易,你去准备些热水,我要沐浴。”
“是,三小姐。”冬易松开她,转身下去。
南雪钰左右看了看,确定无人注意到这边,这才推开门进去,冷声道,“深夜入女子闺房,是君子所为吗?”
桌前,一身雪白衣衫的慕容夜静静端坐,一条胳膊放在桌沿,修长、干燥的手指自然垂落,指甲修得很短、很整齐,给人干净、秀气的感觉。他面容本就姣好,却并不显得女气,一双黑如泼墨般的眼眸透着冷漠却睿智的光,刀削般的眉峰一扬,“雪钰姑娘早知道是本王?”
他自幼随高人习武,内功深厚,有意放慢呼吸心跳时,纵使武功再高的人,也难发现他,可南雪钰却在门外就已经知道他在,所以故意支开了冬易,真是不简单。之前他就发觉南雪钰很不对劲,经过刚才,越发对她有了想要一探究竟的兴致——这在以前,却是从来没有过的事。
南雪钰心中一酸,几乎掉下泪来,立刻半转身,以掩饰自己的不安。怎么会不知道他在呢?上一世她跟他曾经的缠绵仿佛历历在目,即使她傻,一直被慕容耀那畜牲蒙骗,可她并不是草木,也不是铁石心肠,怎会不知道,慕容夜那时对她,是一片深情!
所以,她熟悉他的喜怒哀乐,熟悉他为数不多的喜好,更熟悉他身上淡的冷香,这一切都不曾改变,方才虽然隔着一道门,她就已经清楚地感觉到,他来了,而且像以前一样,就算他不在,他也会一直这样安静地等下去!
她记的那样清楚,慕容夜在跟她在一起之后,曾经说过,雪钰,你其实并不是傻,只是心思太细、太单纯,心里只能容得下一个人,若是认定了谁,其他人再不从你眼里过,再进不到你心里。你这赤子之心,世上已少有人及,所以别妄自菲薄,旁人若再说你傻,我定不轻饶!
这话胜过世上任何的甜言蜜语,曾经让她那样感动而且愧疚,可是,上一世的她还是在痛苦纠缠了许久之后,最终选择了一如既往地爱着慕容耀那个畜牲,而出卖了慕容夜,只凭这件事,她不是伤,是什么!
无疑的,她的转身和沉默让慕容夜以为,她竟是如此讨厌见到他,剑眉一拧,颇为不悦地道,“雪钰姑娘对本王有成见?本王却不记得,你我之间有什么仇恨。”她的冷静睿智的确出乎自己的意料,可为何他总有种感觉,南雪钰对他,似乎格外不待见,是什么原因?
“王爷说笑了,”南雪钰淡然一笑,到底还是回过头来,目光清凉,“臣女只是不想授人以柄,坏了王爷声誉。”越王啊越王,我对你哪来的成见,更不用说仇恨!我是对你于心有愧,这一世虽说想助你夺得一片江山,却不知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,我什么都不能许给你,又怎敢与你太接近,万一替你招来祸事,我于心何忍!
她这言不由衷的话如何能打发得了慕容夜,他嘴角一挑,冷声道,“雪钰姑娘是怕本王三哥知道,生你的气?”话一出口,他自己倒先愣住:自己怎会没来由的生气?明知道她是倾心于三哥的,有这般顾虑也无可厚非,自己有什么立场指责她?
南雪钰却并不恼,也不解释,淡然道,“王爷取笑了。不知王爷深夜前来,有何指教?”
她的轻描淡写无疑让慕容夜越加恼火,冷声道,“雪钰姑娘如今冷静睿智,本王可指教不了你,只是有关令姐之事,本王有句话要提醒你而已。”上次在灵堂上,他虽说吃了南雪钰的气,可不知怎么的,即使不见她,眼前也总浮现出她苍白、绝美、冷静的容颜来,竟是怎么也放不下,明知道南雪晴的死有古怪,他不想南雪钰就这样糊里糊涂被蒙在鼓里,所以还是来了。
“哦?”一听是与姐姐有关,南雪钰脸色猛地煞白,抢到他面前来,“什么事,你说!”她正愁找不到姐姐被害的证据,莫非慕容夜有什么发现吗?这会儿她如此急切,倒是忘了在大姐的灵堂上,她是如何把人给赶走的吧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