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清晨,出岫来到荣锦堂向太夫人辞别,表达进京营救沈予的决心。
“求不动我,你打算自己想法子了?”太夫人语气淡然,却又似带着几分讽刺。
“是。”出岫跪在地上,坦然回道:“我此次进京面圣,不会以出岫夫人的名义,而是用晗初的名义。”
太夫人面无表情看着她,问道:“真的决定了?”
“嗯。”一个低声的鼻音,却是无比的坚定。
“即便我将你逐出宗籍,你也要去?”太夫人再问。
“我不能看着他死。”
“所以你陪他一起去死?”太夫人终于笑了出来:“出岫,你是聪明还是傻?没了云氏的这层身份,聂七会卖你这个面子?你忘了他是什么人?”
“我没忘。”出岫抬眸看向太夫人:“天授帝虽心胸狭窄、睚眦必报,但看他待鸾夙如何、待淡心如何,也知他有几分血肉……我会想法子说动他。”
“万一说不动呢?”太夫人不依不饶地追问。
出岫深吸一口气:“倘若说不动……母亲的大恩大德,我唯有来生再报。”
“你果然抱了一死的决心。”太夫人只觉得世事难以预料:“想不到当初你没能给辞儿殉情,如今却要为沈予殉情。”
是啊!可谁又能想得到,当初那个风流不羁的沈小侯爷,她所不齿厌恶的那个人,竟真的打动了她。想到此处,出岫更是不胜感慨,朝着太夫人磕头请道:“我心意已决,还请您成全。”
太夫人的目光落在出岫身上,重新对她审视一番。良久,缓缓叹了口气:“既然你心意已决,我也不拦你。只要你有把握不连累云氏即可。”
能如此轻易说动太夫人,出岫感到万分意外。她怔愣片刻才反应过来,连忙对太夫人致谢:“多谢母亲成全,倘若我还能活着回来,必定……”
“好了好了。”太夫人故作不耐地摆手:“你如今好歹还是云氏的媳妇,带上竹影和玥菀去罢。”
“母亲!”出岫闻言既惊且喜,她原本已做好了孤身上路的准备,未曾料到……
太夫人眉目一沉,似是对出岫极为不满:“别在我面前哭哭啼啼,假情假意还是留给聂七看罢。”说着她又是一顿逐客,将出岫赶出了荣锦堂。
出岫最明白形势紧急,孟辉今早便会押送沈予和明璋回京,于是她也不多做客气,甚至来不及去霁云堂与庄怡然告别,便亟亟返回知言轩。
竹影和玥菀仿佛早就接到了指令,两人已收拾好行装,备好马车,就等着随出岫一道启程。
三人共乘一车,从云府后门迅速离开。这一次,没有主子,没有奴仆,没有出岫夫人和云氏暗卫,只有沈予的爱人、师妹和朋友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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赶走了出岫,太夫人按例去佛堂念经。迟妈妈目睹方才发生的一切,不禁有些担心:“您当真让她自个儿进京了?”
“她半夜里去了祠堂,我就知道她有了决定,谁也拦不住。”太夫人看得透透彻彻:“由她去罢,能不能救得出来还是两说。倘若她真的连累了云氏,好歹我老太婆还能撑一把。”
“您待出岫夫人真好。”迟妈妈亦是一叹:“比从前对侯爷要好得多。”
闻言,太夫人身形一顿,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也起了微妙变化,似是隐隐约约的黯然之色。半晌,她才重重再叹,自嘲地笑道:“我若苛待她,辞儿还不得恨死我?”
“那您就放心让她独自进京?万一天授帝迁怒于她,岂不是……”迟妈妈说出自己的顾虑。
“大不了就是治她死罪,还能如何?”太夫人终于实话实说:“从前聂七他老子在世时,曾给了我一块免死金牌,只能用一次,我给出岫留着。”
饶是迟妈妈跟在太夫人身边见惯风雨,也是头一次听说这件事儿:“那您为何不拿出来救威远侯?”
“出岫是名正言顺的云氏媳妇,沈予这个姑爷名不正言不顺,他用不成。”太夫人无奈笑道:“即便能用,我也没理由拿出来,于情于理,我都没有任何立场为沈予说话。”
“您就不怕天授帝不认这免死金牌?”迟妈妈依旧有所顾虑。
“他敢不认!”太夫人冷笑一声:“逼死兄弟,气死生父,杀死养母,他若再不认这免死金牌,岂不是落人话柄?”
迟妈妈不再说话,只盯着太夫人看。后者被看得浑身不自在,蹙眉斥道:“你是否年纪大了,眼神儿也不好了?”
“不是。”迟妈妈了然一笑:“奴婢是觉得,您和从前大不一样了。如若换成几年前,您把云氏看得比性命还重,绝不会让出岫夫人拿阖族去冒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