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母后……”既说到此处,聂沛潇也想问问叶太后的心思:“您当真想过此事对吗?”
“想过什么?”叶太后佯作不解。
聂沛潇没给她逃避的机会,直白相问:“您是否想过,要联合舅舅他们推翻皇兄,让我取而代之?”
终于,叶太后的脸色微微一变,本欲回避此言,但想了想,到底还是隐晦地道:“你皇兄是大凌王朝的开国皇帝,威慑功高……除非他今后昏庸无道、暴虐无度,否则十年之内推翻不了。”
“儿臣劝您十年之后也别妄想。”聂沛潇了然地道:“您这番话已告诉儿臣,您的的确确曾动过这念头。”
叶太后并不否认,只笑道:“你如今身子不好,还胡思乱想什么?好生养病最为重要。”
聂沛潇仍旧放不下心:“儿臣近些年刻意疏远舅舅他们,便是担心皇兄多疑。您最好也斟酌分寸,别让皇兄伤了心。”
“这还用你教?”叶太后瞥了他一眼,连忙转移话题:“你这精神越发好了,膀子也利索许多,母后我还是回京州去罢。早些将你的亲事定下来,否则总是不能安心。”
聂沛潇并未挽留,只是平静地问道:“您看中了哪家的千金?”
“佛曰,不可说。”叶太后轻笑:“届时你就知道了。不过无论选谁,定要让谢描丹大吃一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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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年的八月十四,应元宫都要准备中秋夜宴,广宴重臣家眷。这宴会虽是皇后置备,可按照礼制,叶太后也须得出席。为了赶在中秋夜宴之前回到应元宫,她并未在烟岚城逗留太久,七月十八便启程返回京州。
一路上紧赶慢赶,恰好在八月十三返回了应元宫,而皇后庄萧然已将夜宴之事布置得妥妥当当,半点也无需她操心过问。一顿中秋夜宴在其乐融融的氛围中结束,正殿里,天授帝与重臣开怀畅饮;后殿中,叶太后、庄皇后与各家女眷衣香鬓影。
八月十五当日,天授帝体恤重臣欢饮过度,又适逢中秋佳节,便下旨罢朝一日。叶太后见时机正好,便带着名帖去了圣书房。
彼时天授帝心情畅快,正立在案前疾书练字,女官淡心在一旁细细研墨,也看得津津有味。叶太后示意内监噤声,在门外看了半晌,才轻咳一声打断两人。
天授帝与淡心齐齐举目看来,见是叶太后站在门口,一并唤道:“母后(太后娘娘)。”
叶太后笑吟吟跨入圣书房,天授帝便从御案前走下来,礼道:“见过母后。”
淡心亦是盈盈一拜:“奴婢淡心见过太后娘娘。”
叶太后见过淡心几次,也知道这名女官的身份来历,再联想起出岫夫人及爱子聂沛潇,不禁暗叹云氏多出祸水红颜,主子是,奴婢也是。
她瞥了一眼淡心,淡淡道:“哀家与圣上有要事相商,你暂且回避罢。”
淡心没想到叶太后第一句话便如此生硬,一时有些怔愣,看向天授帝不知该如何回话。天授帝微微颔首示意,她才醒悟过来,连忙告退。
待到淡心走远,叶太后立刻道:“圣上待这女官不错。”
天授帝凤眼微眯、似笑非笑:“母后这是对云氏不满?还是对朕的女官不满?”
叶太后轻哼一声,算是默认前者。
天授帝顺势展开话题:“经铎的伤势如何?”
“他本来颓废得很,一条胳膊险些废了。不过那出岫夫人确有几分本事,三言两语便能说动哀家,也让潇儿彻底死了心。”叶太后轻轻一叹:“云氏的男人多是短命,女人倒一个比一个厉害。前有谢描丹,后有出岫夫人,哀家瞧你跟前儿的淡心,也很有几分手段。”
天授帝闻言朗声大笑:“母后对云氏不满也就罢了,又与淡心有何干系?她这两年一直跟在朕的身边,也算安分守己。”
“她迟早是要出宫的,届时总会与云氏再扯上关系。”叶太后边说边暗中观察天授帝的表情,果见他眉峰一蹙,仿佛很忌讳这个话题。
叶太后从中看出了几分微妙之意,转而再问:“此次哀家擅自做主,在云氏的贞节牌坊上题了首诗,圣上不会介意罢?”
“母后说笑了。”天授帝很是随意地回上一句,又迟疑着问:“不过以朕的了解,您与谢太夫人素来不和,此次为何会破天荒地给她题诗?”
这番话成功勾起了叶太后的一腔怒火,她冷哼一声,大为不满地道:“还不是中了谢描丹的诡计,不仅没能让出岫夫人脱离云氏,还白白给她涨了脸面!”
每次一提起自己与谢太夫人的恩恩怨怨,叶太后总是说个没完没了。天授帝唯恐她此次又是如此,连忙止住话题,劝道:“母后且放宽心,不必为这闲事气恼。”
叶太后攥了攥手中的帖子,顺势一笑:“她有张良计,哀家也有过墙梯,岂能让她白白胜出一局?”
“哦?母后此话何意?”天授帝笑问。
叶太后顺势将手中的帖子递上,笑言:“这上头有几名闺秀,是哀家给潇儿选的诚王妃。圣上不妨猜一猜,哀家最中意哪一个?”
天授帝接过名帖,大致扫了一眼,忽而脸色一沉,冷声回道:“倘若朕没猜错,母后是看上了曲州谢家的谢佩骊——谢太夫人的侄孙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