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氏本就因嫡亲长子能够回来而心中欢喜,这会儿听到这话,她再也按捺不住心绪,连忙睁开了眼睛。拉着张赳的手又追问了一遍,她更是喜得无可不可,双掌合十喃喃念诵了几句佛号,脸上已经是挂了两行热泪。见此情形,惜玉忙站起身来:“恭喜老太太贺喜老太太,这可真是双喜临门!若是信老爷回来之后知道赳哥儿这么有出息,必定欣慰得很!”
看到祖母忽然落泪,张赳还有些发愣,待听到惜玉这一番话,他才一下子惊觉了过来,声音一下子变得艰涩了起来:“钟姨娘说的是真的,爹爹真的能回来?”
当初张赳常常上英国公府,惜玉对这么一位自幼被人称之是神童的小少爷知之甚深,因此对于他这些年的遭遇也很有几分感触,这会儿又细细对他解说了几句,然后才转过了头。
“信老爷这件事情一向是老爷的心病,要不是攸老爷出镇交址,这次越少爷又去了宣府,内阁两位杨学士还进言说咱们张家儿孙都派到了外头,老太太年纪大了,儿孙不能顾忠不顾孝,这事情恐怕还得再拖。旨意大概就在这两日,至于回来任什么官职却是没个准,还请老太太放宽心等等。”
年年盼年年等,顾氏此时只想着人能平安回来就好,哪里还惦记什么功名前程,此时忙擦了擦眼睛:“他媳妇在家里苦苦守了这么几年,赳哥儿又是左等右盼,好容易有了这么一天,只要能回来,哪里还在乎他任什么官,平安就是福。只希望老二能够马到功成,越哥儿这一去也能顺顺利利,我就心满意足了。”
提到张攸,一旁的东方氏这才回过神,心中却极其不满。别说张攸兄弟三个,就是张超他们这一辈兄弟几个也都老大了,却还是挤在大宅门里头,凡事连个隐私都没有。如今张信这么一回来,占着老大的名分,但外头挂着的牌匾可是阳武伯府!张攸的前程爵位都是自己一刀一枪在战场上拼来的,当初为了保张信,不但拿出了辛辛苦苦攒的家底,而且还在交址多呆了几年,否则也不会多上方水心这么个祸害,如今凭什么还要给这么一大家子拖累?
留着陪顾氏又说了一会话,惜玉就预备告辞,还没起身,忽地又有人闯进门来。这一次却是脸色煞白的玲珑,眼见满屋子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,她连忙深深吸了一口气,毕竟事关重大也顾不得那许多。屈膝福了一福,她便急急忙忙地说道:“老太太,二太太,方姨娘在灵济宫进香的时候,正好遇见宫中有贵人派太监来进香,她不知道怎么回事,在人面前说了好些疯话,几个跟班拦都拦不住,好容易才把人弄回来!”
此话一出,屋子里的几个人顿时大惊,尤其顾氏更是本能地觉得不妙。自从人找回来之后,因为方水心因为奔波而动了胎气,前事也有东方氏的过错,于是在大夫诊断之后,她也就暂时息事宁人,斥责了几句就吩咐下人好好看着。眼看大半个月下来那边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勾当,她只以为方水心想通了,于是便没有多过问,谁知道竟然又闯了祸。
“她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,你怎么能放她出去!”
“老太太,因她说灵济宫两位真君托梦,又很是说了几句气话,我实在是不好拦她。再说了,我让麝香挑了四个最是稳重的媳妇跟着,吩咐寸步不许离,谁知道她会发疯!”叫起撞天屈的东方氏这会儿怎么看玲珑怎么火大,当下就厉声喝道,“方姨娘究竟对人家说了什么疯话,别说话只说半截,没看老太太给唬着了?”
尽管玲珑如今已经不是二房的人,但休说今天的事情本就牵连着二房,那四个媳妇死活央求她来传信也是另有原因,因此她也没在意这会儿顾氏还不曾发话,当下就低声说:“那几个媳妇慌乱之下也只听了个大概,说是方姨娘对那位宫里的公公说,张家父子都是一样的性子,一面出征一面还招惹女人,可这些个女人都是命苦的。她好歹算是二老爷堂堂正正娶的,结果在家里还三灾八难险些被害丧命,另一个就索性被家里人赖着是倭寇灭了口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,就只听咣当一声,原本还脸露盛气的东方氏失手摔了手中的茶盏,那面色竟是雪白雪白,两条腿直发软。顾氏死命用左手撑着身体,只觉得气急败坏之下那一颗心几乎跳出了嗓子眼,旋即就是一阵阵绞痛。一旁的白芳见势不妙,赶紧到里屋取了丸药来,合水给灌下了一丸,又在前胸揉搓许久,好容易才让顾氏缓过神。不明所以的张赳看到上房乱成一团,心里没了主张,连忙出了屋子去寻自己的母亲来帮忙。
惜玉也没想到好好的报喜居然会遇到这样的勾当,偏生她对于玲珑所说之事又一无所知,即便要劝也无从下手。眼见这边一众人都脱不开身,她便起身对一个小丫头吩咐了几句,旋即快步出了上房直奔西院。匆忙进了正屋,看到杜绾正在教张菁写字,她也顾不得唐突,急急忙忙把刚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解释了一遍。
正从里屋出来的灵犀听到这么一番话,想起自己那会儿亲自去打理此事,心中登时莫名诧异。那位方姨娘平日里几乎任事不管,怎么会知道这勾当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