‘此非朝廷盛典也。’换成白话就是,这不是什么值得提倡的事儿……
富弼难以置信的望着韩琦,韩琦摸了摸鼻子,笑道:“彦国兄不要当真,我是开玩笑的。夺不夺情自然有朝廷旨意,岂是我们自己能说了算。”
“是啊……”富弼艰难的点点头,后面韩琦再说了些什么,他一句都没听进去。脑海中光萦绕着那句‘此非朝廷盛典也’!
富相公自问一生清廉自守,问心无愧,不会在青史上留下任何污点。但韩琦的话,就像一根刺一样,深深扎进他的心窝,想一想都觉着刺心——如果他接受了夺情,岂不就成了官迷心窍,还怎么为百官之师,名垂青史?
翌日一早,带着这样沉重的心理负担,富相公返回洛阳丁忧了。
汴京城中,自然由次相韩琦主持政务。不过因为从上到下,都认为富弼回去悲痛一阵子,就会回来继续当他的首相,所以韩琦依然任昭文馆大学士,至于集贤馆大学士的位子,则暂时虚悬。
虽然韩琦依然在原先的值〖房〗中,但大宋朝的权柄却已渐渐向他倾斜。
“恭喜相公,贺喜相公”吴奎虽然是枢密副使,却整天往政事堂窜,实指望着巴结上韩琦,能从西府调到东府来。这不,由韩琦‘暂署中书门下事’的旨意一下来,他便跑过来道贺了:“终于得掌我大宋相印!”
集贤相之所以是首相,就是因为‘中书省印’在他手里,而昭文相两手空空,故而屈居次席。
韩琦看一眼桌上的檀木匣子,想到那枚代表大宋行政权力的印章,就静静躺在里面,心里不禁一阵激动,面上却平淡道:“不过替人掌几天印罢了,高兴个球……”
吴奎见马屁拍到蹄子上,依然不气馁的笑道:“少说也得两三个月,这么长时间,足够相公做很多事了。”
“你就这么点出息?”谁知韩琦听了‘两三个月”登时黑下脸道:“这大印既然落在老夫手里,就断没有交出去的道理!”
吴奎不是头次听韩琦这么说了,可他实在想不出,该如何阻止富弼起复,不禁好奇道:“相公可有高招?”
“说了就不灵了。”韩琦怎么会告诉他,自己又跟富相公耍流氓了?不过君子可以欺之方,吃准了这一点,不耍白不耍。
“那下官敬候佳音。”吴奎识趣的笑笑道:“对了,王爷让我对相公道声恭喜,顺便问问那个案子进展如何了?王爷虽然问心无愧,但总是一桩心事哩。”
“能有什么进展?”韩琦淡淡道:“无非就是拖个字。”
“拖?”吴奎也是浸yin官场多年的老油条,自然深谙处理棘手事务的秘诀……就是这个‘拖’字,拖过初一拖十五,拖了今年拖明年。这么大的国家,肯定会有新的事件爆发,转移人们的注意力。等人们的目光移开,再低调的处理这件事,便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,天下无事了。
“相公高招啊!”吴奎赶紧奉上马屁。
“屁的高招”韩琦啐一口道:“以后少让老子擦屁股!”
“是是。”吴奎这个汗啊,装作没听见最后一句,道:“还有,听说赵宗绩和孙沔已经率军离开广西,王爷说,不想在京城看到他。”
“这好办。”韩琦也不想让赵宗绩在官家面前晃悠,信手捻起一份急报道:“江南西路来报,有虔州盐贼戴小八,杀虔化知县造反作乱……”
“相公的意思是?”吴奎登时明白道:“命他们途径江西时,剿灭这股叛乱么?”
“区区几个毛贼,不值得朝廷大动干戈,就让五殿下顺道偏劳一下吧。”韩琦皮笑肉不笑道:“横竖不耽误回来过年的。”
“是啊是啊。”吴奎一边随口附和,一边暗叫道:‘黑,真是太黑了!心黑手也黑!’
吴奎虽然能钻营,但他这个枢密副使,也不是吃干饭的,对虔州的事情颇有了解……首先,戴小八是势大财雄的盐枭,极有号召力,已据有虔化、瑞金两县之地,麾下上万人。再者,虔州地处山区,茫茫大山、无边无垠,只要戴小八的人躲进大山,官府就无从剿灭。第三,虔州早有盗贼作乱,有刘右鹘、石门罗等已成气候,一旦戴小八与他们联合起来,声势必然更大。
综上…,韩琦分明挖了个大坑,赵宗绩还不得不往里跳。其在虔州的前景,实在难以让人乐观。
吴奎这才发现,原来没了富相公压着,韩相公是如此强横无匹。在他面前,任何敌人都没有胜算吧!
愣了半晌,吴奎实在想不出别的赞美词,只好接着道:“王爷还说,如有可能,把陈恪也赶出京城吧……”
“不行。”韩琦却想也不想的拒绝道:“赵宗绩和陈恪两个都离京,官家会睡不好觉的,王爷只能选一个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