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著雨在内殿装模作样给陈太后看了一会诊,婧皇后问道:“怎么样?还有没有得救?”
顾正凉亦盯着她,以前因为花若梦的事就隐约猜测过她懂医术,后来却又被否认了。当他听人爆料给他说医治黎司桐傻病的人是她后,他还在持怀疑之态。可是后来回想起来,那日在半月湖姑母和他设计害黎司桐和她的时候,黎司桐后颈莫名多了一根封穴的针,让黎司桐没有继续狂乱下去而将她给宰了。当时尽管方篱笙出来说那针是他所施,恐怕根本就是他为了掩饰花著雨的医术而张冠李戴。
看来自那个时候起,花著雨就已经开始在帮黎司桐治病了,而也是那个时候起,花著雨就已经与方篱笙有了交集,之后在皇殿献药,方篱笙又帮花著雨挡了他一招必杀技,就完全可以看出方篱笙的护她之心。什么皇殿拜师,估计不过是他们的掩耳盗铃之计,不知道他们两人究竟在后面搞什么鬼?而且也自他们联在一起后,居然那次前往曲靖那般设想周全的刺杀都没把花著雨杀死,这后面是不是方篱笙的影子?
花著雨无视顾正凉吃人的目光,镇定道:“皇太后的病拖得太久,肠道基本已失了消化吸收之能,再加上今日可能下药过猛,更是加重肠道负担,我又不擅长于此道,所以……民女恐怕是爱莫能助。”
顾正凉脸色一白,婧皇后长叹一声,陈姚氏整个肩都垮了下去,恨恨道:“能为黎世子治病,却治不好皇太后的病,莫不是你根本不想出手?”
楚霸不悦道:“老夫人说话怎的如此没有分寸?花七小姐若是能救皇祖母,她为什么不救?她与皇祖母有仇吗?”
陈姚氏脸色发青,在她看来,分明就是花著雨为报让她和亲北冥之仇而不愿出手。即便是她真的治不好,她也要给她安上这个罪名,因为据说她小孙子陈书豪的重伤就是因她而起,这女子若是无用,她只想把她按到陈书豪面前让她给他磕一千个响头!
顾正凉只感绝望,如果花著雨真的治不了皇太后,他岂非也没了活路?
这时德公公进来道:“皇上让花七小姐出去,说是国师大人来了,让大家都一起商议皇太后的病情。”
花著雨心里一紧,秦惑不是回听政院了么?他这时候来皇宫干什么?
她随婧皇后一起出去,果然见到一身黑的秦惑端然而坐。
宝兴帝对花著雨道:“刚才国师大人问了卦,卦象上说,花七小姐是东方福泽星降世,皇太后的病,估计也只有你能治得好。但是前提是,你必须自今日起就守在皇太后病榻前,不停地诚心抄写《道丹经》七日,然后由国师大人将所抄之物放法坛上祭三天,烧灰制丸给皇太后服用下去,她的病就有十成痊愈的把握。所以,花著雨,你能否从今日起为皇太后的病一步不离诚心抄写《道丹经》?”
这种说法倒是有些怪异。婧皇后和楚霸对视了一眼,顾正凉却像遇到天大的救星一般,朝秦惑深深一揖下去道:“国师大人真是胸怀无量,此次在如此紧要关头能得出此卦,真乃我们万民之福。”
“这是我应当做的,顾大人不必多礼。”秦惑温声道。
花著雨却是侧过身子垂下眼,秦惑如此说什么意思?他真的问卦,卦象上说她是福泽星?如果她都不准备救陈太后,万一她抄经文七日之后陈太后的病没有起色,他岂非是自打嘴巴?可是他一直受万民敬仰,岂会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损坏他的声誉?
还是作为国师,他真的能引用一些无法解释的自然力量让陈太后的病痊愈?
宝兴帝问花著雨,“你刚才查诊,对太后的病是否有把握?”
花著雨打起精神道:“回皇上,请恕民女无能为力。”
宝兴帝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,转头问秦惑,“国师看呢?如果她不能医,光抄经文也有效吗?”
“卦象上如此显示,说明只要有她在,自然会有效。”秦惑对花著雨道:“所以就劳请花七小姐自现在起就到太后寝殿开始抄《道丹经》吧。”
花著雨看着秦惑,“从现在开始?”
陈太傅哼道:“怎么?病治不好,连给太后抄几天经文也不愿意?”
花不缺暗撞了下花著雨,笑道:“小女绝非此意,她迟疑的原因,恐怕是想回去拿些衣物之后再来……”
秦惑打断他,“确实从现在开始。太后的病这般重,时间紧迫。花七小姐的一应换洗之物,相信宫中会安排好。”
顾相生恐花著雨不愿意或者跑了,也道:“回去后会叫你母亲给你打包送来,这倒不用多费心。”
花著雨心微沉,七日,在宫中呆七日,不说睿郡主还在她屋里,光就方篱笙那里就没有交待,也不知他是不是这几日走?如果是的话,岂不是和他连面都见不成?
这个时机太巧了,如果不是了解一些秦惑的为人,再加上她与方篱笙的事外人不可能知道的话,她反倒要怀疑是秦惑的特意为之。
楚霸对于花著雨能留在慈宁宫很是高兴,这就意味着他每天都可以看到她了。
秦惑又道:“这几日我会带人摆祭坛亲自在慈宁宫做三界福法事,除了留两个服侍的宫女外,其他人等不得来打扰,希望皇上能让人把守好慈宁宫。”
第一次看国师如此凝重,宝兴帝也起了谨慎之心,肃然道:“既是如此,朕马上下令下去,七日之内,所有人不得靠近慈宁宫,不能搅了国师的法事。事不宜迟,国师请。”
得到国师鼎力相助,陈、顾两家的人同时都松了口气,都相继告退。花著雨叫住亦准备离开的长公主和黎司桐,在廊下先把一直贴身放在身上的香囊递给黎司桐,“这是两位姑娘合做的,我都差点忘了给你。”
黎司桐迟疑了一下,还是将香囊接了过去,低声道:“你会不会责怪我刚才说了谎?”
花著雨摇头,“我明白你的苦衷。反倒是长公主,为了帮我,还说认我做了义女。”
长公主拉过她的手,柔声道:“你已经是我义女,为何还叫我长公主?”
花著雨一怔,定定看着她,只觉她目光柔和,笑容慈祥,竟然有前世妈妈的影子。她不禁眼眶微热,“花著雨岂敢高攀?”
“我喜欢听你像桐儿一样叫我娘亲。日后桐儿就是你兄长,如今我们就是一家人,若是有什么难处,只管给娘亲说。这次若能在国师的协助之下让太后的病痊愈,不能就这么做了白功,我一定请封你为郡主。日后,谁也不敢瞧低你,娘亲还要把你风风光光嫁出去。”
她的声音温柔,手掌温软,花著雨深吸了口气,不让自己的情绪太过外露,“谢谢长公主……”她看长公主白眼看她,嘴边转了两转,还是无法把那个称呼叫出来,干脆快速说道:“这些都是以后的事。我只是希望您能帮我给我师父带句话,叫他有事先走,我日后会去找他。”
长公主点了点头,“这个没问题,虽然不能进慈宁宫,我会每天都来看看。”
花著雨微松了口气,又道:“再有睿郡主还在我院子里,请您告诉她,如果她有什么委屈,就直接进宫找皇上,我过得几天回去后,再与她说道。”
这次不用长公主应允,黎司桐已点头道:“这话我一定帮你带到。还有什么事要交待?”
花著雨想了一下:“那日五姐和九妹问起你,我当时无心之下说你会带她们去王府里赏花,希望你不要让我说了空话。”
黎司桐低眉:“是我最近太忙,把她们给疏忽了,回头有空会以赏花的名义邀她们去王府的。”
送走他们,花著雨回到殿中,楚明秋正好走出来,她避已不及,只好迎了上去。
“花七小姐果然是有一些本事,居然能救治得了黎世子,眼下却又对皇太后束手无策,等太后病好后,看你如何善后。”楚明秋冷笑道。
花著雨如何不明白他暗里的意思?无非是说她救了皇太后的死对头,等皇太后病一好,自然会要拿她开刀。
她没有半点动容,冷冷望着他,“四皇子何必操他人之心?有心思还是先管好你自己的好。”
楚明秋盯着她,“你别以为认了我皇姑母为义母,你就有了靠山,说话竟敢如此放肆!”
花著雨话也不想多说,礼了一下,就往殿内走去。
“听说睿郡主在你那里?”楚明秋又在背后问。
花著雨走了两步,还是回转身,“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,请你最好别去打扰她。”
她不管楚明秋脸色如何,大步跨进殿内,进去就见在正殿上,朝北的地方已摆了一张铺着红布的长方桌,上面放着香炉香烛,还有雕着鹰像的法扇,铜制法铃等,一应俱全。
几个听政院的弟子摆放完,便朝端坐在案前蒲团上的秦惑跪礼之后退了出去。
喧哗的慈宁宫顿时安静下来。
“事都交待完了?”秦惑坐着岿然不动,“如果可以静下心来了,就请洗手焚香之后把案上的《道丹经》拿到太后榻前开始诚心抄写。”
花著雨知道她现在有家世摆在那里,那么她就是花著雨,并非之前可以和秦惑随意说话的唐玉。所以她的言行,都该按着普通人怀着对国师的敬意默然服从。不过这一次,她倒要开开眼界,这位尊敬的国师大人是如何让她这位福泽星救治陈太后的。
她微礼了一下,进去找留下来的两个宫女,让她们带她洗手,随即出来上了一柱香,虔诚地磕了几个头,就进入寝殿,就着宫灯,伏案慢慢抄写《道丹经》。
要说她的毛笔字真的丑,又一直下不了决心练,所以她准备继续让它丑下去。然而今次居然让她抄写七日经书,她决定该是她练习毛笔字的时候。
于是端坐凝神,按着写毛笔字的提笔、运笔、收笔一笔一画慢慢地写着,一个字写完,不仅丑,而且由于用力不均,笔墨一坨坨的,快成了糊。
但是她不会气馁,仍然一笔一画的沉住气写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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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不缺回国公府后,一直都在候着的花老夫人和顾氏忙问他出了什么事?
花不缺将今日发生在慈宁宫的事一一说了,顾氏听得直抽冷气,“以顾正凉的医术,没料到会出这么大的纰漏,还好有国师出面,不然我这娘家侄儿还真就完了。”
老夫人却是奇怪道:“雨姐儿居然会医术?以前怎么没听人提起过?真的是她把黎世子治好了吗?”
“没错。”花不缺点头,沉声道:“这话刚才是黎世子和长公主亲口证实。怪不得说在猎场的时候,黎世子会求皇上赐婚,原来他们早就认识。”
顾氏思索道:“想不到雨姐儿还有这等本事,她什么时候学的?”
“你还说?”花不缺眉眼一竖,“今日她在殿上就说了,是你把她送到庄子里受下人欺凌的时候跟着一个走方郎中学的。虽然本事没学全不能治太后的病,可是她治好了黎世子,也叫是本事。这下子外面恐怕都在传你如何苛待她的事,你自己好自为之一点。”
顾氏这下学乖了,也不和他对着来,只是道:“当日发生的事老爷也不是不知,这也怪不得妾身。再说那庄子离京两百里,妾身也无法天天管着那些下人,回头妾身把那些曾经欺凌过我们千金小姐的奴才给打发就是。”
花不缺哼了一声,老夫人道:“这些日子了,都不见皇上对我们若芸的事表个态,虽然是等着十月采选,但是却也让人心里搁着,你可有听到什么风声没有?”
一提这事花不缺就心里烦闷,“这事也怨不得皇上,以前坊间就传着若芸与那林生的事,名声本就受损。作为太子妃人选,若是太子喜欢也还罢,皇上能睁只眼闭只眼,结果太子喜欢的是著雨,今儿皇上都还问国师著雨的八字到底克不克夫,想必根本就瞧我们若芸不上眼。依我看,就算若芸手上有紫玉戒指,这事不到最后谁也不能说成。”
顾氏脸色一变,“若芸的声誉受损,还不都是花著雨惹出来的好事?如果这次若芸不能当上太子妃,看她还有何颜面呆在我们国公府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