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凝着那只手,半响,忽然,拾步朝他走去。
场下一阵低低的哗然。
这是什么情况?
难怪那个贼心不死的男人敢在天子面前如此猖狂,原来,原来这个女人本就心向于他啊。
她要跟那个男人走了吗瞑?
他们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,要当着一代天子的面,跟另一个刺杀天子的男人走了吗?
天,这奸.情也太惊世骇俗了。
如此,将天子威严视为何物?将夫纲伦常又视为何物瑾?
看来,有好戏看了。
寝袍轻曳,蔚景一步一步,缓缓上前。
她知道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她,包括锦弦,包括凌澜。
她清晰地看到凌澜暗沉的黑眸中瞬间腾起一抹光亮,他扬手不放,甚至拾步朝她走来。
她也看到锦弦眼中的血丝变成血海,脸色黑沉得厉害,就像是一只受伤的野兽一般厉吼出来:“你以为你能走得掉吗?他也休想离开!”
话音未落,明黄身影已是一晃,直直朝蔚景而来。
一抹黄,一抹白,蔚景却是忽然身形一转,来到一人的后面。
“别过来!”
这是她今夜第二次说这三个字。
如果说第一次带着颤抖嘶哑,那么这一次只有冷,决绝的冷。
两个男人皆是一震。
场下众人亦是惊错愕然。
所有人都看着她,看着她一手擒着一人的手臂,一手抵在那人的脖子上,而手中一柄短刀在幽幽夜色下闪着蓝色的寒芒。
那人赫然是贤妃,也是这个女人曾经的婢女,铃铛。
她钳制了铃铛!
皇后娘娘劫持贤妃娘娘?
蔚景望着骤然停下的两个男人,又禁不住笑了。
果然,果然这个筹码够厉害!
锦弦怕,凌澜也怕啊,怕她伤害这个他们的女人,是吗?
其实,她倒真有些佩服铃铛,十几年藏得那么好,与铃铛相比,她假装食下‘忘忧’,假装聋哑失忆的那点演技,还真算不上什么。
记得,曾经她母妃老说她是天下最傻的傻丫头,她还不服气,每次都回她母妃,明明铃铛比我还笨还傻好吧。
原来,铃铛才是那个大智若愚、藏得最深的人。
譬如现在。
她不会武功,她刚刚经历过‘醉红颜’的摧残,她其实已经透支到了极致,但是,铃铛在她的手下,小脸失色、满眸惊恐、僵硬着身子任由她劫持着,一动都不敢动,我见尤怜。
男人最见不得女人这样吧?特别是自己的女人。
虽然,她知道铃铛的私心是故意在男人面前示弱,但是,她得感谢她。
若铃铛一反抗,说白,她还真敌不住。
果然,有人沉不住了。
“蔚景,你想要怎样?”
锦弦率先开了口。
当然,也只可能他开口。
凌澜不方便不是吗?
一旦开口,岂不是暴露他跟铃铛的关系?
蔚景忽然有些暗爽,她就喜欢看这个男人心里面又抓又挠、面上却要装得沉静如水的隐忍模样。
暗爽吗?好像是,至此,心里面最后仅剩的东西也被钝器一点一点掏空。
“放我离开!”
她一字一顿,口气笃定,眸光清冷看了看锦弦,又瞥了一眼凌澜。
那个每次她闯祸,他救场的男人。
其实,她不是没有怀疑过他的动机,她不是没有紧紧筑起过心防。
但,温柔是这世上最可怕的毒药。
他说她永远都只会将他往最坏的地方想,她便试着尽量站在他的角度去考虑。
他说她永远都只会将他推给别的女人,她便试着放下心中的高墙去接纳。
他说她的身上有着别人没有的东西,她曾经跟锦溪一样,有着光鲜的身份,有着养尊处优的生活,但是,她不失善良,她遭人背叛,她从人生高处跌入谷底,她却依旧没有迷失心智,宽厚待人,勇敢坚强,这都是她的优点。
心防一点一点瓦解,身心一步一步沦陷。
前不久,她甚至天真地想,就算他有鹜颜,就算他有锦溪,鹜颜跟他一直未有逾越,锦溪那边也不过是应付应付锦弦,她才是他的天下无双。
而如今呢?
没有锦溪,也有铃铛。
还有,鹜颜中了‘醉红颜’不是吗?
谁都知道,醉红颜只对不是处子的女人才是毒药,那么,说明什么?
鹜颜也不是处.子了是吗?
虽说他们都是深井一般的人,但是这方面,她觉得她还是了解鹜颜的,绝对不是一个随便的女人。
而有人不惜拖着伤重的身子,不惜暴露,不顾生死,只身前来,就为了保全鹜颜的身份,也为了拿到鹜颜的解药。
任她再不想往那方面想都不行。
当然,这些跟她无关。
从今以后,这个男人的一切都跟她无关。
她累了,她真的累了。
她只想离开。
“放我走!”
见两人都杵在那里没有反应,她又沉声重复了一遍。
“我带你走!”
随着男人黯哑却坚定的嗓音落下,凌澜忽然拾步朝她而来。
众人一惊,心想着人家手上还有人质呢,就这样不管不顾上前,也不担心人质被伤害,后转念一想,也是,这人质是锦弦的女人,跟凌澜半丝关系没有,他为何要惧怕?
见他大步而来,连蔚景自己跟铃铛都有些震惊,都没想到他会如此。
铃铛脸色一白,蔚景更是心中一急,大吼道:“你再上前一步试试,大不了我跟她同归于尽,我说到做到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