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个车间主任都发现了其中的玄奥,就连老林的脸色也有些不好。顾诏毕竟是厂长,在业务上他们可以暗地里不配合来打击他的威信,但是人家单独弄出个车间来使用嫡系,到时候可就是他们这些车间主任来求着顾诏照顾了。
形势突然而变,本来他们准备孤立顾诏,却被顾诏上任两天便陡然扭转了局势,这种结果不是他们想看到的。
“再成立一个车间,没有必要吧。”这次说话的是老周,三十五六岁,全名叫周建军。他从顾诏来一直到发生变故,一直没有发表什么意见,可是当其他人都在考虑顾诏即将反客为主的时候,周建军却是发了言。
“哦?”顾诏看着周建军微笑道:“周副厂长的意思呢?”
“我觉得,我们厂的负担已经很大了,若是再增添车间的话,那需要重新购置机器,支付不起啊。”周建军语气沉痛的说道。
顾诏听后暗暗点头,周建军倒是个实事求是的人。他来到这里三天,从党委书记到车间主任,没有一个人敢于这么明目张胆的对机械厂现状有个可观的表态,而周建军不说则已,一说就是揭了伤疤,让每个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。
老林呵呵一笑,说道:“有上级的扶持,我们机械厂还是很有前途的嘛。小周啊,你不要危言耸听,混淆顾厂长的视线啊。”
周建军的脸色潮红了一下,扯了下嘴角,声音低沉的说道:“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发工资了,上级的扶持在哪里啊!”
老林的脸色顿时变了,他比周建军大上十来岁,虽然同为副厂长,但是一直以来周建军在他面前都是唯唯诺诺的样子,没想到今天竟然会出其不意的反驳他。这是在挑战老林的权威,让他非常不好受。
“上级有上级的考虑,我们朝阳机械厂是军工厂出身,国家不是置之不理的。”老林理所当然的冷笑起来,整个会议的气氛因为这句话变得紧张起来。
顾诏冷眼旁观,没有插嘴。来机械厂他就做好了吃闭门羹的准备,否则也不会突出奇招,从小事上入手,把水搅浑。而今天周建军站起来,无疑说明这块铁板已经有了裂痕,两个管业务管生产的副厂长开始针锋相对,党委书记又没有说话,这样的结果让顾诏非常满意。
“靠别人,不如靠自己。”周建军既然说了,那也是狠下一条心来。以前厂里从上到下风气不对,他虽然精于业务,但是却不能多说什么,但是现在顾诏突然动手,直接弄翻了一个车间主任,让他看到了一些希望。昨天晚上,他整晚没睡,就是做好了今天孤注一掷的准备,若是顾诏不支持他,那么他得罪了老林,唯有辞职一途。而且,家里的老婆早就看有些人开始做小生意,比他的公职要强得多,撺掇他利用技术去赚钱了。今天也是周建军大赌的一天,他也是豁出去了。
所以,周建军继续说道:“厂里没有业务,再多的扶持也是无底洞,咱们不能张着嘴让别人来喂,那连蛀虫都比不上,蛀虫还需要自己找地方啃呢。”
这句话太不客气,就差指着老林鼻子说他是蛀虫了,老林顿时憋得满脸铁青,愤愤的说道:“危言耸听,你这是对上级领导的不信任!”
“我是对咱们领导班子的不信任!现在改革开放,遍地是黄金,为什么咱们就跟要饭的一样,求这个求那个的?厂里这么多的机器,这么多技术工人,还比不上那些小作坊?”周建军反唇相讥,这个黑黑的汉子倒是看到了问题的本质。
顾诏这时候插言道:“很简单,人家是为自己做的,咱们是为上级做得嘛。”说完这句话,顾诏的眼睛瞄了下韩求知。他的这句话,等于是把官场的潜规则摆在面上说了,有些不合乎常理,也是相当的大胆。
韩求知脸色也变了,敲敲桌子说道:“顾厂长,这句话说的不对。我们是在为人民做得,是在为咱们厂的工人谋幸福,你的思想有点不对头啊。”
老林暗乐,年轻人到底是年轻人,说话锋锐太多,圆滑不足,直接被韩书记呵斥了。
顾诏不以为然,淡淡的反问道:“那咱们厂的人幸福么?”
一句话,让众人哑口无言,顾诏这是想跟韩书记硬对上啊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