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是听到这里,老范就全听懂了:老侯家破天荒登门,是担忧八两今后报复。
然而,他不免要惊颤,惊颤八两的遭遇:
前几天,自己狠心要责罚八两,但这小子犯犟驴脾气,就是不跪。
举棍要打时,一斤却跪着拦下了,说这些年来,八两没少挨别人揍,还早就被人揍惯了。当时对这事,自己还将信将疑,现在看来,真够糊涂的。
换句话说,老范知道,猴三今天能登门认错,恰恰说明八两这些年来,确实没少挨别人揍:唉,做老爹的,整天只知道缩在家里喝酒,娃娃在外面遭了这么多罪,竟然一点都不知道,偏偏还要去怪罪,去责罚——
想到这里,老范感到特别心酸,再联想到昨天那迫不得已的一闷棍,当下那只手臂都疼痛起来,不停地颤抖。
于是,一时悲愤交加,他最后连话也不想说,只是闭眼点了点头,再背过身去,呼吸微弱地摆手,示意猴三他娘赶紧走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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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近正午时分,一辆黑色的政府公务车缓缓驶来,停在了老范家门口。
首先下车的,是一个驾驶员模样的后生。
他快步走到后排右侧车门,迎出一位穿着灰色t恤的中年男人。
紧接着,左侧车门也打开,从里面走出一位穿着青裤白衫的年轻人,约莫三十二三的年龄。
年轻人笑呵呵地走到中年男人跟前,指着正由门口跑来迎接的老范,似乎在介绍着什么。
中年男人看着老范,不时地点头。
接着,在一番推辞礼让后,两人并排走过来。
驾驶员模样的后生,则没有跟过来,而是回到了驾驶位,没有再出来。
近前,年轻人首先热情地伸出手来,笑呵呵道:“是老范吧?我是十里镇的冯副镇长。这位是县委宣传部的周主任,远道而来是想问你打听个事情。不知道有没有打扰你老人家,如果有打扰,还请你老人家见谅啊,呵呵。”
刚介绍完,那叫周主任的,已经伸出热情的双手,笑容可掬地握住老范的手:“你还记得吗?上一回,关部长来你家,是我陪同来的——”
对这周主任,老范似乎有一点印象,但又记不清晰,便也堆着一脸笑容,任由这两位县里和镇里的干部分别握着自己的两只手,不停地抖啊抖。
抖完了之后,老范赶忙从口袋里摸索出那包好日子牌香烟,手忙脚乱地拆。
周主任轻轻摁住老范的双手,笑道:“不必了,我们都不抽烟。因为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,来的时候,我们只通知你们的老徐书记,替我转告你一声。都快中午了,不能耽误你们吃饭休息。一会儿,我还有几个地方要跑,就长话短说吧,你看行不行?”
到底是关部长的人,到哪儿都看不出来一点架子,老范心里着实感到踏实。
毕竟,对那个叫关艳的部长,老范颇有好感。
于是,也就笑呵呵地随意道:“有什么话,周主任尽管问吧。只要是我老范知道的,一定实话实说。”
而接下来,当周主任一脸轻松地说出那句话时,老范顿时就紧张不已,甚至连那盒未拆开的香烟,都一不小心抖落到了脚下。
因为,他听到了叫他顿时就心慌意乱的名字:关岳雷!
周主任是这样问的:“老范同志,早年前,你可听说过,村子里有一个叫关岳雷的人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