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蓉、瑛姑二人再拆数招,黄蓉被逼得倒退两步,她心知此间显非吉地,这瑛姑也非善良之辈,只是不欲伤了瑛姑性命,是以掌力之中留了三分,岂知瑛姑功夫甚是了得,稍有疏忽,只怕自己便要受伤落败,当下吸一口气,两肘往上微抬,右拳左掌,直击横推,一快一慢的打了出去。这是侠客行中的‘闲过信陵饮’,乃张枫平日所传,一招之中刚柔并济,正反相成,实是妙用无穷。瑛姑低呼一声:“咦!”急忙闪避,但她躲去了黄蓉的右拳直击和左脚的一踹,却让不开黄蓉左掌横推,这一掌正好按中她的右肩。黄蓉掌到劲发,眼见要将瑛姑推得撞向墙上,这草屋的土墙哪里经受得起这股大力,若不是墙坍屋倒,就是瑛姑身子破墙而出,但说也奇怪,黄蓉手掌刚与瑛姑肩头相触,只觉瑛姑肩上却似涂了一层厚厚的油脂,溜滑异常,连掌带劲,都滑到了一边,只是瑛姑身子也是剧震,手中两根竹筹撒在地下。黄蓉见状吃了一惊,急忙收力,但瑛姑身手快捷之极,早已乘势直上,双手五指成锥,分截黄蓉胸口“神封”、“玉书”两穴,确是上乘点穴功夫。黄蓉封让不及,身子微侧,这一侧似是闪避来招,其实中间暗藏杀着正是洪七公所传‘破玉手’中的一招,此招讲究的是败中求胜。黄蓉和一旁的秦南琴见了瑛姑此招均是心下动念:“瑛姑的点穴手法倒跟周伯通有些相像,不知他们有何关系!”只张枫早知周伯通与瑛姑之事,是以并不奇怪。
却说瑛姑只觉一股劲力从黄蓉身上右臂发出,撞向自己上臂,知道双臂一交,敌在主位,己处奴势,自己胳臂非断不可,当下仍以刚才用过的“泥鳅功”将黄蓉的手臂滑了开去。这几下招招神妙莫测,每一式都大出对方意料之外,黄蓉、瑛姑两人心惊胆寒,不约而同的跃开数步,各自守住门户。黄蓉慢慢退回张枫身边心想:“这瑛姑的武功好不怪异!她身上竟能不受掌力。”瑛姑心中讶异更甚:“这丫头小小年纪,怎能练到如此功夫。来今日不出绝招是拿不下这三人了!”想罢双掌一挥,两掌掌力叠加在一起推向张枫三人。张枫三人与她相隔一丈有余,瑛姑凌空出掌,原是击不到张枫三人身上,但黄蓉、秦南琴二女见她手掌拍出,一股寒气便袭了过来。张枫见状微微一笑,暗运内劲使出护体真罡,将瑛姑推向他们的掌风解于无形。
瑛姑原本不想下杀手伤害张枫三人,只求将他们擒下囚禁于此,因此掌上未用全力,但见眼前三人竟是浑若闲事,不由得又惊又怒,气凝丹田,手掌上加了一倍力量,仍是两掌推出,这时已顾不得对方死活了。黄蓉、秦南琴二女一觉掌风袭到,胸口立感微冷,但见张枫又是一笑,寒气登消,心知两人正自比拼内功,眼见那瑛姑剑拔弩张,容色可怖,张枫却意定神闲,自是占了上风。
只见瑛姑突然身形疾闪,倏地窜前,这一下快得出奇,只听“嘭”的一声响,双掌已结结实实的击在张枫胸前。她一击即退,不待张枫还手,已退出在两丈以外。黄蓉、秦南琴二女大惊,忙一左一右拉着张枫的双手道:“枫哥哥……你可没有受伤么?”二女以为张枫大意之下遭了暗算,但张枫何等功夫又怎能有事,这却是黄蓉、秦南琴二女关心则乱了。瑛姑这时厉声道:“你中了我‘阴寒箭’掌力,已活不到明天此刻,这可是自作自受,须怪不得旁人。”
张枫刚出道时的武功已远非这瑛姑所能及,这时他内外兼修,已达到入神坐照的化境,瑛姑的“寒阴箭”虽然狠毒凌厉,却如何伤得了他?只不过他与这瑛姑无怨无仇,又是为化解她与周伯通的事情而来,因此便任她拍击自己三掌,竟不还手。
瑛姑十余年来苦练“寒阴箭”掌力,已能一掌连碎九块青砖,而每块青砖的砖屑决不四散飞扬,实是阴狠强劲,兼而有之。她见张枫中了自己双掌,定已内脏震裂,但仍是笑吟吟的浑若无事,心想:“这小子临死还在硬挺。”正想间张枫朗声说道:“老前辈僻处荒地,或不知世间武学多端,诸家修为,各有所长。”说罢纵声长笑,笑声雄浑豪壮,直有裂石破云之势,显是中气沛然,内力深湛。
瑛姑一听,知他竟然丝毫未受损伤,不由得脸如死灰,身子摇晃,这时才知他让了自己三掌,自己可绝非他的对手,不由得想到:“我在此隐居十余年,勤修苦练,无意中悟得上乘武功的妙谛,自以为将可无敌于天下,不久就要出林报仇救人,岂知算数固然不如这几人远甚,连武功也胜不得这样一个乳臭少年,何况他一直不曾出手,如若当真动手,我早输了。我十余载的苦熬,岂非尽付流水?复仇救人,再也休提?”想到此处,眼红鼻酸,不自禁的又要流下泪来。瑛姑见适才黄蓉、秦南琴二女担心张枫的样子,实是关切之情深挚已极,又想起自己一生不幸,爱侣远隔,至今日团聚之念更绝,她一直自伤薄命,十余年来性子变得极为乖戾,眼见张枫三人如此幸福,竟是不自禁的起了妒恨之心。
只见瑛姑脸上犹似罩了一层严霜,冷冷的森然道:“老前辈!我老了么?”张枫见这瑛姑此时的容颜虽令人生怖,但眉目清秀,年轻时显是个美人,笑着道:“不,不,也不算很老。”瑛姑双目缓缓从张枫三人的脸上移开,望向窗外,自言自语的道:“不算很老,嗯,毕竟也是老了!”瑛姑此时回忆起往事,脸上一阵喜一阵悲,顷刻之间,脑海中已经历了数十年的恩恩怨怨,“我那人对我只要有这小子对那两个小丫头十分之一的情意,唉,我这生也不算虚度了。”她思及这些心中顿觉酸痛,轻轻吟道:“四张机,鸳鸯织就欲双飞。可怜未老头先白,春波碧草,晓寒深处,相对浴红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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