蓟州府衙,狼籍遍地。张二郎看着正殿的大火已经扑灭,总算松上了一口气。自一气之下杀了守城的官兵,他没想到这一路来会如此顺利。看见自己的弟弟被那可恶的官兵一枪刺死,他是原想着陪着他一起赴死的,只是在死前说什么也要杀上几个官兵解解一路来的恶气。
却没想到随着自己的一声喊,身后的饥民们就跟着自己一齐反了。从南门攻进城后,这一路来是官兵望风而逃,百姓们如老鼠见了猫一样躲着进来的饥民。就连这蓟州的府衙,见自己带着饥民杀来,除了不多几个官兵抵抗了一阵子外,根本就没见到狗官们的影子。原以为这府衙内会有堆积如山的粮食,车载马驮的金银,貌美如花的婢女,却没想到进来后,粮食只找到几石十石,铜钱到是有上好几千贯,什么金银首饰却是一件也没找到。除了地上留下了十多具官兵的死尸外,不见一个人影,更别提什么小美娘了。不知是谁,见好不容易杀进来,却没搜到多少东西,一气之下放了把火,烧了府衙正殿。
原想着烧了就烧了吧,这几千贯铜钱再怎么着,自己也会分个大头。带上铜钱逃出去,以后再也不再受这忍饥挨饿的日子了。却没想到跟自己进来的一位学究模样的汉子,却叫起了自己大王,说什么府衙烧了,大王将在什么地方登位。原本就是气上心头杀上几个人解解闷气的,这鸟厮汉子却说什么自己既然已经带头做乱,除非逃出大辽,否则再无自己容身之所。想来自己一介流民,今日不但带头杀人冲城,还在城中振臂高喊,很多人都已经认出了自己,以后想逃到什么地方,隐姓埋民,只怕不是那么容易。
既然逃无所逃,也只好一口气走到黑了,反正这蓟州城已经被自己冲进来了,干脆就夺了城池,带着饥民们反他娘的算了。要据城自守,这府衙却是万万烧不得的,只好呼喊大家上前救火。狗入的放火容易,这救起火来却很麻烦。那些跟着自己的家伙忙着抢掠,根本就不听自己的话,跟着自己涌进府衙好几百号人,到救火的时候,只留下三五十人。忙了他娘的一个多时辰,一个个燎焦了眉毛胡子,弄得满脸墨黑,才总算把火给灭了。
张二郎正看着还冒着黑烟的府衙正殿的废墟生闷气,刚才那劝自己救火的村学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来的一大碗米饭,上边还有许多肥乎乎的什么肉,递到自己的手上说:“大王救火劳累,请先用膳吧。”
直娘的这酸学究,吃饭就是吃饭,还叫个什么用膳的酸名字。张二郎只想一碗饭砸到他的头上,砸掉他那酸气,可这白花花的米饭,又肥烧得又烂熟的肉块却是实在舍不得。张二郎咽了下口水后,就把头埋进碗里,饿狗吞食一样地吃了起来。
这狗入的酸学究,老子吃个饭也不让人清静,乌鸦嘴一直在身边聒噪个不停来:“大王举义旗,抗苛政,效陈涉之义举,实乃我等辽东饥民的再生父母。然大王事起仓促,流民虽能一呼百应,却难令行禁止,若不设百官,不定律议,众流民聚之容易,离散更易——”
入娘的就不能说点人话么,那什么陈涉是谁,也和老子一样在城门口杀过人吗?张二郎边把头埋进碗里吃着饭,边耐心地听着这酸鸟厮聒噪个不止,后来实再听不下去了,不得不抬起头来,嘴里嚼着肉菜,含混不清地不耐烦说:“入娘的你就不能说些能听得懂的人话么,别这之乎者也的让人烦。老子是粗人,连自己名字都不认识,想说什么就直白地说,要让老子听懂才行。”…,
“大王说的是,自古刘项不读书,陈涉原为佃农,高祖起于草莽,石勒原为牧奴,后梁朱温年少时曾在伏牛山务农——”
那酸学究刚说了两句,屁股上就挨了狠狠的两脚:“入娘的,直说俺现在该怎么办就是了,说那么多俺不认识的人干啥?再欺俺不识字,说这种酸言醋语,惹恼了老子,说不得再杀上个人!”
酸秀才被踢了个狗啃屎,爬起来后捂着跌伤的额头,不得不说起人话来:“现在这些跟着大王的流民们,各有各的心思,会有多少人愿意听大王的命令呢?大王得赶紧找些领头的来,给他们封上个一官半职,让他们负责管理这些流民。这样,大王只需要发个号令,要大家去守城门,就有人去守城门,要大家去抓逃跑的狗官,就有人去抓狗官。再有朝廷的兵马来,大王只需居中发令,让守城的民众各司其职,凭着这蓟州府的城高壕深,自然是不怕官兵来攻。”
秀才的这些人话,自然是说到了张二郎的心里去了。他现在最恼火的就是进城后,除了这个酸学究主动上前来巴结自己外,其他人根本就不把自己当根葱。
“俺们灾些辽东饥民一路走来,都是各行各的事情。俺虽然带着大家杀进了州城,要所有人都听俺的话,只怕也不容易,俺总不能把不听俺话的人都砍了脑袋吧?”张二郎放下碗来,向酸秀才请教起了如何让大家听话的大事来。
秀才挠挠脑袋,想了想慢慢地说:“要想让大家听话,首先大王要正名位,立威仪。大王先别踢,我说你能听懂的话就是。这正名位,就是大王先给自己一个封号。你看大辽的那些官儿都听皇帝老儿的话不是,为什么听话呢,就因为他是皇帝老儿,能给那些人官当,有不听话的就夺了他们的官帽,听话把事情办好的,就给他们升官。所以大王现在只有先给自己封上个大大的官来,才能给别人封官,有了官后,就不由得他们不听话了。这立威仪,就是大王先找上几个特别不听话的,当众砍了他们的脑袋,别的流民怕了大王,自然就听大王的话了。”
张二郎正听得津津有味,这酸秀才只说了两条,就闭上了嘴,急得张二郎催着说:“还有呢,就这两条就能让这么多的人都听话吗?”
“大王想想,这么多的辽东饥民为什么会聚到这儿来,当然是大家都没饭吃才涌进这南京道来的。大王要赶紧找到大量的粮食,够几万,几十万人吃上好几年的粮食。我们这些一路来饿得眼睛发绿的流民,有口饭吃,让女人脱衣陪寑都愿意。大王给他们管饭吃,大家又怎么会不听大王的话呢?”这酸秀才出了一大堆馊主意,只有在这粮食问题,才说多少靠谱一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