薄唇带着冰凉的温度落在了她的脸侧。
他的唇森冷,她的肌肤温热。
一冷一热极致的交替,让人一时间有些难耐。
他的吻向来如此,他的唇是冷的,有着像雪一样冰寒温度,但是在他的唇离开后,小棠的左脸却像是有火在烧一样的灼烫。
这就是王明轩的吻,这样一个平日里浑身冷冽疏离倨傲的人,他冰冷的唇却是那么烫,烫到仿佛可以灼伤一个人。
“没有人能困住你。”他在她耳边的话让小棠霍然一震。
方才的午后,王明轩回宜庄,看了小棠前面心安后到了书房。
书桌上,想看他妻子的毛笔字,移开那方砚台,打开桌上的雪白的宣纸,纸上用毛笔走笔书写着:
婚姻/
如坟墓,如食砒霜/
忆往昔/
有人伴,平淡时光,倒也甜若蜂浆/
生活如此/
郁结凝固于心,如囚笼中困兽/
挣不得,怒不得,哀不得,怨不得/
大隐隐于市/
求心安,唯靠‘忍’道可以度日/
这随意书写的心事心情,看似无意实则太有意了。
今日书房,王明轩怒便怒在此,在宜庄的生活是有多不如意,她的妻子才会写出这样的句子。
下午,他看第一句就蹙眉:
婚姻,如坟墓,如食砒霜;
虽然消极,也不无道理,这是他妻子写的,他耐着性子看第二句:
忆往昔,有人伴,平淡时光,倒也甜若蜂浆;
这下王明轩无法淡定了,‘往昔,有人伴’这几个字生生触动了他的怒气,火气翻涌而上。
往昔,有人相伴,不是指阿豪,还是指谁?
阿豪与她相伴,她措辞形容‘甜若蜂浆’,他与她朝夕相处这么多日,她是怎么形容的?
她的妻这样写:
生活如此,郁结凝固于心,如囚笼中困兽;
挣不得,怒不得,哀不得,怨不得。
原来,他事事尽全力,亲力亲为恨不能尽其详,只为让她舒心,可她却觉得自己是被他囚禁了的。
这样的书写,王明轩怎么能不动怒。
最后他的妻子又写,‘大隐隐于市,求心安,唯靠‘忍’道可以度日。’
王明轩突然想要冷笑,在这婚姻生活中,他的妻子是靠着‘忍’这个字在过着每一天。
身为她的丈夫,他怎么能感到不生气。但,即便有怒气,他不想对他的妻子发作。
他便一个人坐在书房,想要缓解,却缓解不了。
看他妻子的毛笔字,越看越气,这怒意来的太匆匆,怒火中烧。
——原谅他,他也只是个平凡的人,也有压不住的火气。
所以,就有了后来书房的一幕幕。
他有心迁怒佣人,有心责备佣人,确实是给她看,给她听的。
不能直接对她生气,便靠了婉转的手段,旁侧敲击。
奈何,他家阿棠也是个委实聪慧的小姑娘。
他的弦外音,她倒是一听便听了出来。
王明轩今日训人,迎着怒火,他出口不善。
往日不用的尖酸刻薄言语,下午在书房都是用了的。
几个佣人被他斥的眼眶泛红,双腿直颤,他都没有罢休。
言辞咄咄逼人,气势森冷,完全是就着佣人的问题发挥,发泄着自己极致的坏情绪。
一旁的小棠安坐在书房的沙发上,表面平静,实则在听着他训斥佣人,见她神色不好,怡然一副受了训的学生摸样,王明轩知道,阿棠是听进去了的。
不论手段、心机,效果达到,王明轩也不再继续斥责不好听的话,才让程姨差遣了一众佣人。
现下,拥着怀里的阿棠,王明轩说,“阿棠,没有人有意困着你。”
这几日,小棠在家王明轩吩咐人看着不让她外出,只准在楼上呆着,并不是小女孩儿极端的心思——囚禁。
他在她身边,看着她,要她好好养伤,不想像曾经时,他在国外,对她照顾不周,她的烧伤感染了。
他不放心,要看着她。
她会错意了。
囚禁她?
他怎么可能囚禁她?他怎么忍心呢?
想来,自从那日从茶庄园回来已经有一周,小棠未曾出去过了,是该带她出去透透气,幼年时自闭,闷在家里也难免让她在宣纸上写出那么晦暗的句子。
“阿棠,想出去我们出去便是,没人能够困住你。”
小棠一愣,听他这么说,她知道是因为王明轩看了自己今天下午写的字。
来不及想什么,一个错愕中,她却被他直接拦腰抱了起来。
说到做到,这个男人向来如此。
他是行动派。
说的少,做的多;且,说了,必做。
王明轩抱着小棠,直接出了书房,要向外走。
见她挣扎,他看她一眼,训她道,“马上就要下楼,你的膝盖伤没有完全愈合,只能走平地路,这大幅度屈伸不适宜。想要不被当病人对待,就老老实实听话。”
一句话,驳了她想要拒绝的话。
一楼,见两人要出去。
程姨看着窗外怡然变了天,不再像午间那么阳光灿烂。
天际阴沉,黑云密布。
程姨说,“先生,外面在下雨。”
“取了那把黑色的大伞过来。”
“是。”
程姨去了伞回来,见王明轩已经抱着小棠让她坐在沙发上,给她穿了外套,正在系围巾。
今天的太太,也没有往日对先生的漠视和不配合,她怡然坐着,看着他给她系围巾。
“先生,伞。”
“嗯。”
程姨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,先生右手拿了伞,左边仅一只手臂一用力,就把太太一把抱起来了。
由于人的惯性和下意识动作,小棠被他抱起来的同时,就伸手环住了王明轩的脖颈。
见太太如此亲昵的动作,果不其然,先生直接好心情地唇角微扬。
“走了。”
算是向程姨知会一声,王明轩只留这两个字,便抱着小棠出去了。
“欸。”
程姨在两人的身后应了这么一句。
——到底还是小姑娘厉害,生了那样大的气的先生,只这一会儿就缓过来了。
不仅缓过来了,还要在这蒙蒙细雨的雨天带着太太外出——好兴致!
看先生抱着太太出了门,仅单单一只手抱着,却很踏实;太太靠在先生的肩膀上,从背后看去,给人一种状似乖顺的感觉。
这样单手抱的姿势,若是一般夫妻如此看起来总觉得会怪异,因为身高,身材都不合适。
可先生和太太,一个身材高大挺拔,一个身子纤细娇柔,这样溺的抱法,让人觉得非但没有违和感,且异常的亲昵和谐。
太太在女孩子身高中并不显矮,只是人太纤瘦了,被先生抱起来便显得格外的娇小。
看两人撑着伞走远,王明轩还时不时的低头和小棠说点什么,那背影的溺滋味,太像是父亲抱着女儿。
一个男人如父般照顾自己的妻,这期间太多的情意不是只言片语就能表达的清楚的。
先生当初要宜庄上上下下的人突然称呼小姑娘为太太,宜庄佣人多,论是非的多,人多嘴杂只猜测都说是先生的相好的女子罢了。即便称呼太太,也多是有名无实。
但是,程姨不这么认为。
如今,两日朝夕相处,程姨看在眼里,她更是确定:自先生吩咐了所有人要称呼苏氏小姑娘为太太开始,这姑娘便真的是坐稳了方太太的地位置的。且,一点都动摇不得。
宜庄外,处于市郊区,四下无人居住。
雨并不大,却淅淅沥沥依旧下着。
林荫大道旁,高大浪漫的法国梧桐,落了一地的叶子,王明轩抱着小棠,两人同撑着一把伞,走在满地湿漉漉金灿灿的叶子里。
怡然秋季到了,一周几乎不外出,小棠竟然不知道外面有如此大的变化,梧桐叶落了一层又一层,王明轩抱着她走在上面,才起来只听得‘咯吱咯吱’地响着,因为有雨水,这响声也不是平日里那般清脆,到带着一种绵绵之音。
两人并不一直说话,他抱着她一直走着,就像是那日在茶庄园,也是如此。
王明轩爱抱着她走,以这样的方式让两人都能安下心来心平气和的相处。
王明轩看她说,“出来了便是出来了,阿棠要是想出来,没有人能困得住你,也没有人想要掌控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