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静慈仙师为了回报张太皇的心意,将清宁宫的内务管理得井井有条,朱祁镇无灾无忧的长大。那时候的清宁宫,飞阁流丹,金碧辉煌,属官役使来往如织。哪像现在,名义上是储君居所,但却连雕梁上的彩漆脱落,都没有描补。
孙太后这一声叹息,除了事物,更多的还是针对人情。她与胡氏勾斗不休,然而她们都守了同样的底线,不对孩子下手。否则,以宣庙广蓄后宫,却一生只得三女二子的单薄体质,恐怕一个孩子都活不下来,何谈今日?
景泰帝摸不准孙太后的真实意图,窘迫的道:“二十四衙办事不力,以至东宫至今未能修缮妥当,儿子回去后,一定令人彻查。”
孙太后嘿然一笑,却不去管他言不由衷的话,缓缓地道:“当年你的母亲,出身罪王朱高煦府中。其时文皇在位,朱高煦为了争位,特意挑选府中最出色的侍女送到太子府来,名义上是侍奉宣庙,实则别有居心。”
景泰帝一愣,不悦的道:“母后慎言!此非儿辈所宜闻。”
孙太后哈哈大笑:“你母亲行事,每有不同常人之处,你当真不想知道个中缘由?”
景泰帝顿时纠结了。
他不说话,孙太后便继续先前的话题:“然而你母亲心悦宣庙,不仅没能如朱高煦所愿为间,反而成为了宣庙臂膀。朱高煦准备起兵谋反时,是你的母亲尽取王府机密,使得宣庙占尽先机,一战而定天下。”
景泰帝讶然,孙太后刚开始提起吴太后时,他还以为她是想在吴太后出身罪王府的一事上做什么文章,却没想到她告诉他的,却是吴太后不宜被世人所知的功绩。
“你母亲于宣庙有功、有情,自然不甘入宫为妃,低人一等,便要求宣庙以后位相酬。当时的皇后胡氏,是文皇亲选的太孙妃,宣庙不喜她为人板正,约束过严,早有废位之意,只是犹豫不忍而已。”
孙太后眉目间有惋惜,有惆怅,最后却变成了一抹不明意味的微笑,转过头来看景泰帝:“胡氏不得帝心,你母亲又有君宠、重功。可是,拖了几年后,胡氏退位,被立为皇后的,是我,而不是你的母亲,你知道是为什么吗?”
对于这个问题,景泰帝却是早有猜测,脱口而出:“因为您由彭城伯府举荐入宫,张太皇择您为后,可以为娘家再保三代富贵。”
孙太后摇头:“错了。择后的,不是张太皇,而是宣庙本人!”
景泰帝深感意外,孙太后缓缓地说:“宣庙选择立我,却不是你的母亲,不是因为我比你的母亲更得君宠。而是因为,你的母亲,执掌谍报,已经惯于从恶揣度人心;而我,却更乐意从善而行。争权之时,以恶度人,能够使自己在竞争时防范周密;但君临天下,却更需要看善行,扬善德,使人心向善,利于稳固江山社稷。宣庙害怕立你的母亲,会激后宫之恶,绝自家后嗣。”
春寒料峭,景泰帝却突然间出了一身汗。
孙太后微微一笑,道:“我与胡氏,都以善教子。是以镇儿虽然识人不明,偏信偏宠,但他的后宫嫔妃争斗,却都不涉及子嗣。钱氏不孕,周氏、万氏却相继平安生产,至今三子一女,不忧后嗣。然而,你呢?除了杭氏侥幸,你宫中还有谁能平安诞育子嗣?”
景泰帝又惊又怒,隐约夹杂着一股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恐惧,冷声道:“母后,您危言耸听了!”
孙太后冷然望着他:“你的母亲做事,不给别人留行善的余地,那么,便只能逼得别人胸生鳞甲,无所不用其极!今日太子附驾出宫,在皇城内闹出当街劫杀的奇闻来,难道皇帝就不担心自己的儿女来日也有同样的灾祸吗?”
景泰帝张了张嘴,却发不出反驳的声音:冷落太子不要紧,废黜太子也可以慢慢推行。独有这种一言不合,立下黑手的刺杀,乃是超出斗争格局的毁灭,令所有人都心寒心惊的狠毒!
处于至尊权力的中心,每一日都有人为此争斗,若是每临争执,都用如此极端狠毒的手段你来我往,这宫廷,还有孩子能平安长大吗?
初春的寒风紧峭,把清宁宫外面点着的灯火吹得摇曳不定,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熄灭。
孙太后逼视着站在身后的景泰帝,一字一句的说:“你临危践祚,力挽狂澜,保江山不失,社稷不灭,于家于国,功莫大焉!有许多事,你不肯做,我知道你顾虑所在,便也愿意徐徐图之,并不过分逼迫!然而,独有今日,独有此事,你必要给我一个交待!”
石灯上的火光在她眼中跳动,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变成玉石俱焚的戾火:“否则,哀家枉称太后!枉为祖母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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