武有诸公侯伯爵拱卫,文有兵部尚书邝埜、户部尚书王佐等人扶持,统率的是国朝最精锐的三大营精兵,御驾亲征迎战兵不过两万左右的也先,没有人会觉得会失败。
皇宫虽然安静了许多,但宫人们的生活正常,与正统皇帝出宫时没有太大差别。
认真要说差别,可能就是因为郕王被正统皇帝派了监国之责后,由于前朝后宫不能像正统皇帝在时那样直接沟通,陈表进出仁寿宫的次数比以往多了。几乎每天只要有了御驾行进的奏报,郕王都要派人来给孙太后传消息。
万贞默默的看着宫中平静的生活,总觉得下面波涛汹涌,似乎隐藏着足以毁灭一切的漩涡,让她深感不安。偏偏这种不安,她找不出原因,只能一个人藏在心里发堵,以至于到了晚上,竟然破天荒的发起了噩梦。
以前梦到有人找她,要求她不要离开,不要遗忘,她虽然觉得那是噩梦,但心底其实并不害怕,因为那不会危及性命。但这次的噩梦,却是梦到有人在追杀她,四周刀剑森森,明晃晃的带着想将她碎尸万段的恶意砍了下来,那凌厉的杀气,吓得她一惊起身,砰的滚到了床下,下意识的想找个安全地方藏起来。
摔这一跤的疼痛才算把她惊醒,想起自己身在禁中,窗外冷月清辉遍洒,哪来的敌人?
万贞抹了把汗,才发现在自己此时一身大汗,连衣襟都已经被打湿了,也分不清到底是暑热出的汗,还是被吓坏了。
女官住的小间只有一层薄木板为壁,若是相邻而卧,隔壁的人夜间说个梦话磨个牙都能听到,何况她踹床板摔下来的声音?舒彩彩听到异响,敲了敲壁板,问:“贞儿,怎么了?”
万贞心有余悸,摸了桌上的冷茶水猛灌了两口,镇定了一下,把嗓子润开了才哑声回答:“没什么,就是做了个梦。”
舒彩彩忍不住笑:“你平时胆子不是满大的嘛?梦到什么了被吓成这样?”
万贞一时不知怎么回答,好一会儿才道:“做梦嘛,胆子再大也会被吓到的。嗯?彩彩姐,这么晚了,你怎么没睡?也做噩梦了?”
舒彩彩长叹一声,无精打采的道:“我睡不着。”
万贞忍不住笑了起来:“怎么,舒姐夫一离了京,彩彩姐就害了相思病啦?”
舒彩彩气得捶墙:“你这促狭鬼,就没个好话。”
她的菜户对象刘宝应是正统皇帝那边的奉御宦官,此次御驾亲征,近侍随行,刘宝应也随军北上了。万贞自然知道舒彩彩睡不着,绝不是害相思病,而是担心刀剑无眼,伤了情郎。取笑了一句便宽慰她道:“彩彩姐放一万二的心睡觉吧!你想啊,刘大哥在御前侍奉,外面数十万大军团团护持,安全得很哪!”
舒彩彩长长地叹了口气,道:“话虽如此,但一想到刘郎北上,我这心里就六神无主,心惊肉跳的……”
她顿了顿,不安的问:“贞儿,你说,刘郎会没事的吧?”
万贞连声道:“当然没事啦!我不是说过嘛,刘大哥在御前侍奉,重军拱卫,能有什么危险?你别瞎担心,自己吓自己了。”
若是御前侍奉的宦官都不安全了,那岂不是敌人已经冲破了重重守卫,连皇帝都危险了?
一国皇帝失了护卫,被敌人冲到驾前了,那会是什么情况?
这念头万贞想都不敢想,就略过去了。
然而事情的发展并不因为她不敢想,就不会那样发展——八月十六日,怀来城飞马急报,大太监王振一误再误,致令明军大溃败,文武大臣,数十万精锐军士,国朝数十年累积一朝尽丧,正统皇帝下落不明!
土木堡之变来了,万贞和朱见深生死相依的旅途也开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