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语搬过来后,就将两人的合影,还有和欢欢一起的照片都冲印了出来,装了镜框放在各个房间,说任何时候,走到哪个房间,都能看到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。
呵呵,小语,你还不晓得原来我是这么卑鄙无耻的人吧?
打垮郁丰,揭露冯年凯,还能令我爸伤心——一箭三雕,我便是这么恶劣的人。
恶劣到根本配不起你的善良。
喉中是浓烈的血腥味,连番不断的剧咳连带着五脏六腑都抽搐起来,脑中一阵阵的,那阴魂不散的头痛似乎又要发作。
他已经无力站起,只是跪在地上,捂着胸口,慢慢朝床边爬去。
打开床头柜的抽屉,取出那只盒子,再取出一次性针筒。手心全是冷汗,他便熟练地用牙咬开了包装,撩起左臂衣袖。
质地高级的衬衣下,那条手臂苍白而优美,只是静脉上无数针眼,看来触目惊心。
就像他,徒有一副道貌岸然的皮囊,内里早腐朽蚀骨。
左右是个烂人,没什么好挣扎的。
小语对我失望又怎样,早点认清我是这样的人,对她也许是种解脱。至少,在分别时,不至太伤心。
他的量已经很大,注射完一支,便接着第二支,直到不知是三支还是四支以后,他急剧起伏的胸膛才平静下来。
手一松,针筒便掉在地上。
他已经毫无知觉。全身肌肉先是莫名地紧抽了一阵,随即便完全失去力气,连手指都不能动一动,整个身体像块死肉,软软地瘫倒在地上。
不晓得是不是注射太过频繁,身体都有了免疫,这次却没能昏迷。
他本来希望可以立即昏迷的。
在麻木浑然里,先躲一阵再说。这个世界一片恶臭,早令他厌憎,就连他自己都那么嫌弃自己。
唯一的美好,只有小语。
他无望地躺在地上,渐渐不再感觉到身体上的痛苦,确切说,他已经连身体都感觉不到了。
思维漫无边际,没有任何逻辑。
他一会儿觉得自己回到了儿时,和林莫言一起在操场上打球,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热得浑身冒汗,将校服都脱了,每一次漂亮的三分投篮,都有老师和同学鼓掌叫好。
一会儿又仿佛是深冬腊月,他骑着脚踏车去替外婆买烘焙食材,小语吵着要一起去。他顶着风,将外套脱了裹在她身上,她仍旧是冷,紧紧地抱住他身子。
再然后,他又看到了自己的婚礼。
在一个很一般的酒店里,就像南阳每天要进行的成百上千场婚礼一样,婚宴现场布置得繁琐而土气,他和小语亦穿着很傻但喜气洋洋的礼服。
主持人念着网上一搜一大把的祝辞,指挥着两个新人进场,倒香槟,交换戒指。
父亲和母亲都是普通人,花了半辈积蓄为他张罗婚事,此刻木讷地上台,看着手稿结结巴巴发表感言,却在拥抱他们的那一刻真情流露,泪湿衣襟。
朋友们都为他祝福,拍了吻新娘的照片发朋友圈,说祝福我的好兄弟脱单成功,从此加入“你煮饭、我洗碗”一族。
如果能那样活着就好了。邢天航想。
顶灯“啪”的被打开,恍惚中,他看到林轻语的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