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后林莫言就感觉不知从哪里伸了一只手过来,揪着自己的头,朝床头的铁架子上撞去!
咚!
林莫言只觉后脑一阵钝痛,几乎能听到血包迅速鼓出来的声音!
他痛得要命,却咬着牙,不敢叫出声来。
每个监舍都装有监控,如果自己大喊大叫,惹来管教训问,回头他们走了,自己只有更加倒霉。
两个星期来的经验告诉他,半夜被打并不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什么,而很可能只是对方想要把自己叫醒,打了个招呼而已。
听说以前还有更加变态的叫醒方式,就是把晨尿尿在对方嘴里。对于新进来的菜鸟,老狱们都会这样来树立威信,但林莫言是没见过,也可能只是谣传。
不过是脑袋被撞,只要不脑震荡,痛一点没什么。他赶紧咬着牙轻声说:“什么事?我醒着。”
“起来,跟老子换个铺。”是上铺的老三。
蒸笼般的监舍,上铺熟得最快,老三早已经汗流浃背。
林莫言一点都没反抗。
在这里,反抗意味着吃更大的苦头。他没这么蠢。
他很爽快地爬起来,让老三睡到了自己的铺上。
老三连背心都脱了,打着赤膊,露出手臂上丑陋夸张的纹身,跳到他的床上,边咕咕哝哝骂道:“他娘的,这下铺也没凉快到哪儿去!这老子还没出去,就要热挂在这里了!”
所有人都挨个抱怨,骂骂咧咧了一番。
沉默的,除了林莫言,还有老大。
老大五十岁。
林莫言之所以会知道,是因为前两天他刚在牢里过了五十大寿。
那天他特地去超市买了一包方便面,蹲在床上默默地吃着。
“今天是他生日。”老三告诉林莫言说,“他三十刚出头就进来了,已经二十年了,好像就快出去了。原来也有老婆,有孩子,但早不知跑哪儿去了。”
林莫言没说话,只是在他的泡面边上,默默摆了根火腿肠。
那天晚上,林莫言发现那根火腿肠又回到自己床上,只是已经被拗得稀烂,恶心地黏在自己被单上。
老大看了他一眼,目光狠戾,但又有些别的什么。
这里的人有着难以解释的自尊,林莫言再不敢轻易示好。
其实除了那次,老大基本都不会跟大家搭茬。在大多数人都凑在一起抽烟,吹牛皮的时候,老大总是安静地看书。
由于在管教那里有特殊的照顾,林莫言得了图书管理员的活儿,老大借了书,就会到他那里登记。
老大写字很慢很慢。林莫言发现,抄写书名的时候,他是看一个,写一个。
他在描。
林莫言豁然明白,老大并不识字。
但他学乖了,依旧什么都没有指出,更没有催。只是耐心地等老大写完,然后将书交给他。
老三说过,一定别把老大当做一个斯文的读书人。
这一点根本不用怀疑。
因为当晚上洗澡的时候,所有人脱下囚服,一屋子人身上的伤疤加在一起,都没有老大一个人的多。
数不清的刀疤,还有两个枪洞。
这意味着什么,大家都很清楚。
这个不爱说话、又爱看书的老头,年轻时候也许是江湖上真正的老大!